他身上的血迹基本都干涸了，凝结在他的衣衫上，形成了一些硬块。

    桑若寜拧眉摇头，真是个逞强的人，都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，居然还拼命奔逃了这么久，跑到了禹州城外。

    费力将少年扶起，她把他的身子往后移动，让他背靠在了绿竹枝干上。

    少年身上的衣衫多处破损，都是刀剑之伤，桑若寜打量了他一番，他身上最重的伤口应当是胸口中的那一剑。

    伸手解开少年的上衣，桑若寜见他整个上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，每道伤口都血肉外翻，十分狰狞，都是新增的伤口，看来都是近几天受的伤。

    不知道那些人和他有什么仇怨，竟然将他伤成这个样子。

    夜色已深，这时候禹州城的城门只怕已经关闭了，进不了城，就不能送他到医馆去治伤，眼下，只能由她先帮他简单处理一下伤口，等到天亮了再带他到城里去找医馆了。

    幸亏她身上携带得有师父让她带着防身的治伤金疮药，可以先为他敷上。

    她简单帮他清理了一下血迹斑斑的各处伤口，再为他敷好金疮药，待一切做好后，她重新为他穿上衣裳，在他身旁坐下来，也背靠绿竹，闭目休息起来。

    一路寻找过来，她也累坏了，没多久，便睡熟了。

    夤夜时分，温度降低，凉风悠悠，冻醒了少年。

    少年睁开双眼，先打量了四周一番，见是之前走入的竹林，便放了些心。

    转眼，见到身旁居然坐着一个女子，他顿时大惊，做出防备之姿，定睛看了半天，发现这女子竟然是之前在酒楼里救了他的人，心中的戒备顿时少了很多。

    他眸光复杂，打量着熟睡的桑若寜，心中惊诧。

    他与她素不相识，在酒楼里，她为何要救下自己？他都已经逃出禹州城了，她居然还跟了过来，他心中原本对于她的感激，顿时转化成了疑虑和防备。

    她跟着他，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？

    难道，是想先救下他令他放松戒备，再趁机杀了他吗？

    刚遭遇深重的祸患，他不敢轻易放松警惕，紧盯着桑若寜的睡颜，眸中渐渐泛出杀意。

    伸出右手，看着她修长的脖子，他逐渐伸手靠近，眯紧双眼，眸中冷意翻腾。

    不如一把掐死她，免得她当真是故意前来接近他，想暗害他。

    然手已经伸到了桑若寜的脖子处，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，他却下不去手了。

    方才她还救了自己，当真不问过她的身份，便不分青红皂白掐死她，他心中亦有所迟疑。

    就在他愣神的空当，桑若寜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她仍是睡眼惺忪，看着眼前有一道模糊的人影，心中一动，立即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人影渐渐清晰，见人影是那黑衣少年，桑若寜揉揉眼睛，道：“你醒了？”

    见她醒转，少年不好再下手，便收回右手，坐直身体，没有理她。

    桑若寜道：“你怎么不说话？”

    少年直直看着她，还是不说话。

    桑若寜拧眉，狐疑地注视着他：“你为何不回话，方才在酒楼里，我看你是会说话的，不是哑巴啊。”

    少年依旧不讲话。

    桑若寜撇撇嘴，颇为无奈。

    看来这少年应该是在防备自己，也是，他们素不相识，她却追着他到了这里，他会感到奇怪，防备自己也正常。

    坐直身体，她对着他，扬起一抹友善的笑靥：“少侠在上，小女子桑若寜，这厢有礼了。”

    少年眸光开始漾动，但还是不说话。

    桑若寜又道：“你放心，我和那四个人不是一伙的，我不会害你，只是见你身受重伤，怕你一个人跑出来会遭遇什么不测，才跟了过来。”

    少年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，心中的防备减去了一大半。

    看出他已经不那么防备自己了，桑若寜继续问道：“你的伤口，还痛不痛？”

    少年这才发觉，自己身上的各处伤口，疼痛已经减少了很多。

   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，他瞧见自己胸口衣衫破烂的地方，露出来一条红色的绸带，伤口被绑缚住，再看看眼前的女子，她一身红衣，左手袖口处少了一大块布，顿时明白过来。

    “是你？”他看向桑若寜。

    桑若寜点头道：“你伤得那么重，我要是不为你处理一下伤口，只怕你难以熬过今夜了。”

    少年终于放下了心，对着她，冷凝的面色缓和了许多：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“不客气。”

    夜风徐徐拂来，竹枝飒飒作响，两人相对凝望，半晌无言。

    这气氛实在尴尬，桑若寜干笑道：“少侠，我都已经对你自报家门了，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？总叫你少侠，感觉怪怪的。”

    少年看了看她，半晌，面无表情，语气淡漠地吐出三个字：“冷侵衣。”

    “冷侵衣？”

    “秋早明河低接地，夜深白露冷侵衣。”

    桑若寜怔了怔，才咋舌道：“知道了，冷侵衣，冷侵衣……”

    抬头望了望天，夤夜的月色冷凝，恰如面前少年冷凝的面色，她低吟出声：“冷月侵衣嘛，着实有些冷。”

    真是人如其名，冷漠如冰，冷得她心底发慌的一个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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