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靖王府,守卫森严。
厅内坐着二十多名官员,一直唇枪舌剑讨论到深夜,才各自从偏门乘马车离开。
残羹剩酒,香炉烟散。
靖王负手走到庭中,仰头望着天上半轮明月,问道:“魏先生,你神机妙算,屡次劝本王动手,本王却执迷不悟,错失良机。如今态势斗转,朝中大臣被他笼络近半,依你所见,本王现在还有几分赢面?”
身着白裘的男子姿态恭敬,在如水月光下自信笑道:“王爷无需太过担忧,现在依旧为时不晚,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,您的支持者更多,加之民间正在闹灾,只要您登位以后施行仁政,广济天下,裁减赋税,必然功垂千秋,而后世之笔,自有论断。”
靖王手里盘着核桃,眉头拧成一个死结:“本王听那许太医说,皇帝用药一月有余,脉息残存,最多撑不过这三五日。原本他膝下无子,若就此大去,也省了本王的麻烦,可那董氏看似柔弱,却是个命硬的主,本王让人在她的饭食里加寒苓粉,又趁着冬日将她推入冷池,可她腹中之子竟还能活着生下来,看来是上天也在眷顾那个孩子……与他争夺皇位,算不算违逆天意?”
魏先生云淡风轻道:“人记得王爷年轻时征战,意气风发,即便以少敌多陷入绝境,却当万人举剑而喊:‘天意亡我,我便亡天’,靠一腔不败热血,带百余人杀出重围,创造出一个惊世神话!人为此慕名而来,对王爷之魄力深信不疑。王爷是未来的人皇,自当与天地并肩,受万民敬仰,为当世活佛,即便苍天有灵,仙佛有眼,也无权干预人皇逐鹿中原,无力阻碍王爷雄风展翅!”
靖王听着听着,老去的眉眼缓缓笑起来。
眼前仿佛又一次出现曾经年少岁月,还有那一道永远站在他前方的伟岸背影。
天意亡我,我便亡天!
如此大逆不道的狂妄之语,也只有那个人说得出来。
而今,这句话却在世间流传为自己的少年狂言,而那个真正意气风发睥睨众生的少年,早已化为尘土随风而去。
若冥冥中自有天意,那么天意也是向来站在自己这边的!
靖王手里停下的核桃继续盘起来,他干咳一声,道:“但万将军与中书令白大人说得也不无道理,若能扶太子登位,较之显然更为稳妥。”
“那只是缓兵之计,太子终究是要长大的。”魏先生叹道,“此前皇帝意图招流民入伍,建立自己的军队,刚好就扎营在邯阳城外,足以窥其祸心!倘若王爷没有及时动手,恐怕那些军队,现在都围在靖王府外了!”
靖王闻言陷入沉思,魏先生口中所述,正是他心中所忧。
想起十五年前,李言修三岁时,看上去极为可爱讨喜,然而可爱聪明的孩子一旦长大,那便是养虎为患,后患无穷!
“本王的兵都在北疆,一时半会儿调不到邯阳……”
“邯阳城里禁军十万,不都是受王爷差遣么?”
“魏先生有所不知,本王与步军营的九门提督卫常青早年有些过节,对方又是个牛脾气,他手里的六万兵马,即便是本王出面,也不一定能调动。”靖王爷沉思片刻,继续说,“亲军营、护君营和前锋营的兵倒是听命于本王。”
“步军营的调度非一两日能成,只要我们出其不意,即便只有亲军营五千御林军,也完全足够。”魏先生勾了勾唇角,得意笑道,“等到一切尘埃落定,任凭他卫常青气绿了脸,还能翻出什么花样?”
“……”靖王停下盘核桃的动作,思忖良久,掌心用力一握,两只核桃在他的掌心里脆声而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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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邯阳后,董驰很快随白缎的指引找过来,马车又是往西而去。途中步行的流民越来越少,奔走经商的车队却越来越多。
路上走走停停,许是为了掩藏车辙的踪迹,年轻的车夫一直跟在商队后方,随着他们的轨迹往西而去。
天黑了,没能赶上驿站,车队便就地扎营,他们在空旷的地上拾了一个柴堆,燃上篝火,然后轮流值夜。
为了让萧容更好的休息,李致与董驰都不在马车里。萧容盖着大氅斜靠在车壁上,毫无睡意,这两日都是这般奔波,每天保持着同样坐靠的姿势,身上早已腰酸背痛。
她掀开车帘,向外看了一眼,四周非常空旷,一马平川能眺望到很远的地方,在极远之处还能看到一些怪石林,草木稀疏,右侧土丘很高,从这里看过去,好像月亮就在土丘上似的。
不知为何,萧容总觉得土丘后面会有狼冲下来,但看那些商人轻松的模样,这附近应该是不常出现狼的。
今夜的月光出奇的明亮,看不见任何乌云,空中一丝风也没有,好像一切都被冻住了,让人胸口觉得发闷。
萧容忽然很想要从马车上下去,但刚拨开外帘,就见两名车夫守在外面,听到动静齐齐回头看来,左侧方脸的那个茫然的眨巴一下眼睛,右侧瓜子脸的那个也眨巴一下眼睛。
“我想下去走走。”萧容望着二人,直接道。
两人互相对视一眼,默契地朝萧容摇了摇头。
萧容也不慌忙,立刻改口道:“我要如厕。”
两人又是互相对视一眼,没有再摇头。方脸的那个跳下马车,让出一条路给萧容,她便扶着马车轻轻跳下,脚下一阵刺痛,歪了歪,才勉强站好。一整日了,双脚终于着了地,两腿依旧酸麻,但不像昨天那么疲软无力,她心往前走了两步,腿上慢慢恢复几分知觉,走得便不再那么吃力。
方脸车夫悄悄跟在萧容身后,亦步亦趋,等她挑选合适的地方解决,而那瓜子脸的车夫不知何时绕到了大后方,将她能退回邯阳的路封堵住。
萧容皱皱眉,正觉得奇怪,却闻旁边商队里未睡的守夜人开始嘈杂,都指着邯阳城的方向议论纷纷。
她侧过头也去望,就见一柱青烟直冲万里高空!
皎皎明月下,笔直而上的烟雾尤为明显,仿佛一道霹雳将天空撕成对等的两半,楚河汉界,互相对立!那是狼烟!
“皇上病了一个多月,摄政王终于按捺不住了?”年轻的商人轻轻嗤笑。
旁边的中年男子将折断的树枝送进火里,火舌一舔,树枝裹上鲜红的颜色,隐约滋滋作响:“皇上没病,若是病了,这狼烟谁下令点的?”
“病了又不是不会说话,而且告示贴了一个多月了,我听到有传言说,皇上病得连榻也下不了,手不能提笔,连喝水都会吐哇!”年轻的商人执着坚信自己的观点,抓起旁边酒囊灌了一口酒,抹着酒渍说道,“这皇室子弟咋都这么羸弱?先帝不到而立之年便崩殂,如今的皇帝更是一副薄命相,双十不到,眼看只剩最后一口气了,唯有一个刚出生的儿子承接皇位,太子母氏又甚为弱,恐怕以后日子要难熬咯!”
此地上不着村,下不着店,商人说话也更为大胆。中年男人毫不在意的将包袱里的囊撕下一大块,穿过青树枝挑在火上烤:“不论谁做皇帝,只要和平昌盛,讲公道,诛贪隶,予咱们百姓一条活路,那都是好皇帝。”
“三叔,你这话可别叫旁人听见,要杀头的!”年轻的商人贱兮兮的笑侃。
“你的话难道就不用杀头了?老规矩,互相保密。”中年男人将烤热的囊取下来,丢给旁边喝酒的青年,“别顾着喝酒,也吃点东西。”
“嘿嘿,谢三叔!”年轻的商人抓起烤馕,烫得直吹手。
远处的争论停了,萧容听到的不多,但是,什么按捺不住,什么谁做皇帝……她听得清清楚楚!
萧容僵站在原地,没有哭,心里的思绪竟出奇的清晰。女人扬起目光,看向远处腾起的狼烟,狼烟不会作假,邯阳城一定是发生兵变了!
那么,她的孩子……她的孩子还在皇宫里!若不幸落入贼人手中,后果可想而知!她必须回去!必须去救自己的孩子!哪怕飞蛾扑火,也不能再逃避!
“萧夫人,如果不着急,请您先回到马车上!”方脸车夫似乎从萧容的脸上看出了端倪,他沉着嗓音,低低压迫说道。
萧容垂着目光不肯动,方脸车夫将手探到背后,似乎准备拿什么东西。
就在这时,对面女人如离弦之箭一般,猛地朝侧后狂奔出去,她借着轻功的力道,片刻跑出几里之外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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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宫内,御林军戴盔披甲,整装待发,从玄武门一路延绵到乾德宫外。往日气派的宫殿此刻被重重把守,殿内的太监宫女们都被拖到院中,寒风料峭,他们呜咽着在风中颤抖,被侍卫催着按着一排排跪下,等待挨个砍头!
乾德宫里只剩下皇帝、连瑞和丽妃,靖王身着战袍大步跨进殿内,他的身后跟着几员将领,还有门客魏先生。
奶娘抱着不足月的太子颤颤被人推着走进来,眼睛畏惧的四顾盼着,也未看见贵妃娘娘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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