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如瑾无奈摇头,她知道古人对这些东西一向计较,不想竟这般在意,锦绣锦绣,闹了半天源头竟是在她这儿,她就说那日自己忘了甚,原来是这个。
“她先前是制衣局的绣娘?”她想到了另一茬儿。
“正是,先前制衣局的那档子事便是这位容选侍的过错,在皇后娘娘那儿得了教训,制造局因她的过错得了上头的数落,平日里也时常挤兑她,原本以为是起不来了,不想竟这般好运被皇上看中封了选侍。”茯苓对容选侍可是半点好感都没有,做绣娘出了差错还敢口出狂言,哪怕现在成了选侍还是一样烂泥扶不上墙。
“本宫平日是怎么教你们的。”温如瑾瞥她一眼,“别小瞧宫里的任何人,她再不际,如今也是主子。”
“奴婢知晓,也就只当着您的面儿说说。”茯苓福了福身,正色道。
温如瑾嗯了一声,又道了句,“祸从口出。”
“奴婢谢娘娘提点。”茯苓欠身,垂头道。
温如瑾看她听进去了,便不再说什么,茯苓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,又怎么可能真的半点城府也无,她说这些话也不过是提醒茯苓,人最忌讳妄自尊大,否则一不小心栽个跟头,也怪不得旁人去。
“总归她与咱们没有交集,小心些便是。”
*
燕长恪看着荷包针脚并不如何细腻的青竹,挑了挑眉,“倒是比之前的锦鸡强多了。”
陈德在一旁忍笑,皇上说的也忒不客气,贤妃明明绣的是孔雀,偏说成是锦鸡。
“退下罢,”燕长恪对下方安静等候的青芍道,“回去告诉你家娘娘,就说这荷包勉强合格,朕便收下了。”
“奴婢告退。”青芍恭敬的行礼退下。
燕长恪颠了颠这个荷包,又拿到鼻前嗅了嗅,里头似乎含了薄荷这类的东西,闻着倒是提神醒脑。
“你说说她,琴棋书画不通,诗词歌赋是个半吊子,就连这女红都拿不出手,偏偏还好吃懒做,这样的女人世上哪个男子敢娶回家,也就朕不嫌弃她。”
燕长恪这话自然是对陈德说的,陈德笑起来,带动了眼角的好几层褶子,“这除了皇上也没人降得住贤妃娘娘不是。”
“就你会说话。”
“皇上还不了解奴才吗,奴才可向来只说大实话。”
“你要是嘴里有句实话,这天底下就没有老实人了。”
“皇上明鉴,这可冤枉奴才了,奴才哪敢说瞎话呀。”
“行了,你那张嘴朕还不知道。”
陈德嘿嘿一笑,闭上嘴不再说话了,又看见燕长恪将贤妃绣的那枚并不怎么好的荷包塞到袖子里。
皇上这嘴上嫌弃的不行,心里可受用着呢,再丑,不也是贴身收着了。
男人都是口是心非,皇帝也不例外。
出了乾清宫的大门,青芍与刚跨过门槛的良美人撞了个正着,跟在良美人身后的宫人拎了一个红漆雕花的小食盒,似是来给皇上送补品的。
青芍只粗粗扫了一眼,端端正正的与良美人行礼,“奴婢参见良美人。”
良美人今日穿了身藤青绣折枝交领宫裙,外罩同色披帛,曼身而立,仪静体闲,“青芍姑娘,这么巧,难不成贤妃娘娘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,来给皇上送补品的?”
“您说笑了,并非如此。”青芍一板一眼的回答,却半点不说自己来乾清宫是做什么的。
良美人见状也不勉强,只莞尔道,“几日不曾与娘娘说话,这心里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,回头得了空,便去贤妃娘娘那里串个门儿,还望青芍姑娘提前告知一声,免得我突然去了叨扰贤妃娘娘。”
这话说的,叫旁人听了还以为良美人与她家娘娘关系多亲近呢,踩着她们娘娘的肩膀,倒是站得高。
青芍脸上挂着三分笑,既不热络也不疏离,“贤妃娘娘近来贪睡,有时一睁眼午时一闭眼天黑的,还真得看运气挑时候,不过您的运气总是极好的,定然会遇着贤妃娘娘醒着的时候,您若是想来拜见娘娘,荣熙宫的大门自然向您敞开。”
若是运气不好,又怎么每回来荣熙宫都能遇见皇上呢,这若不是算计好的,她青芍的名儿往后便倒着写。
良美人脸上笑意不变,捏着帕子的手却紧了紧,“那就借青芍姑娘吉言了。”
“不与青芍姑娘多说了,再晚些这粥便要凉了。”良美人微微转头,借着看食盒的动作掩去眼中的情绪。
青芍适时侧身行礼,示意让良美人先行,“请良美人先行。”
良美人也不欲再与青芍再说什么,直接带着宫人踏过乾清宫的门槛,往里头去了。
青芍并未回头,只待良美人与她擦肩而过,方才起身带着身后两个小太监往荣熙宫的方向走。
“皇上,良美人送了长生粥来,正在外头侯着。”门口值班的小黄门进来通报。
陈德见燕长恪头都不抬,便知道了他的意思,这样的事儿他处理的多了,一回生两回熟,便挥挥手让小黄门跟他一起出去。
“陈总管。”良美人大方的微微欠身,“这想着皇上整日里为国事操劳,便亲自炖了一盅长生粥给皇上送来。”
“哎哟,良美人,老奴哪受得住您的礼,”陈德赶忙侧身避过去,又笑呵呵的对良美人行礼,看了一眼良美人手里的食盒道,“这样的体力活儿哪能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呢。”
“陈总管客气了,”良美人看了眼禁闭的殿门,“陈总管可否让我进去?”
“这……”陈德为难状,“皇上今日火气大,您若是进去了皇上万一迁怒您……不如由老奴替您送进去,您放心,老奴定然将您的心意如实禀告皇上。”
陈德态度看似和软实则强硬,摆明了就是不放行,良美人轻抿下唇,纠结片刻,知道自己只是个美人,陈德不放,自己也没法儿硬闯,于是将手中食盒递给陈德。
“劳烦陈总管了。”
陈德脸上堆起了笑,“不劳烦不劳烦。”
看陈德拿过食盒站着不动,良美人垂眸道,“那我便先回去了。”
“您慢走。”
陈德一直等着良美人的绰约身姿消失在视野中,转身便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了旁边一个小黄门,“换班的时候拿去吃了吧。”
小黄门也十分自然的接过来,对着陈德道谢,往常嫔妃送来的东西,大部分都是便宜了当值的太监和侍卫,当差当的久了,他们也就都习惯了。
别的不说,这些都是主子娘娘们亲手做的,用的都是补身子的好东西,皇上不用,便都进了他们的肚子。
*
邈影馆,良美人服侍着薛宝林将药喝下去,又细心的拿帕子替她擦拭嘴角,“最近和煦,等你身子好些就带你去外头走走。”
“走什么走,我这破败的身子……”
“吃了那么多药,总不见得好,反正也没多少活头了,要不是……要不是我等着那人……”薛宝林说的急了,压抑不住喉中痒意,止不住的咳,咳到后头甚至都没了力气说话,良美人慢慢帮她顺着气。
“好妹妹,别这么想,咱们好好将养着,会慢慢好起来的。”良美人细心安慰着,好说歹说的将人劝的平静下来,在她屋里呆了片刻,将人哄睡了,又轻声交代伺候薛宝林的宫人然后才轻声出去。
回到自己的屋里,让宫人伺候着换了身轻便衣裳,褪下钗环,头发只斜插了一支朴素的银簪子,“退下罢,我歇息片刻,有事再唤你们。”
“是。”宫人应声退下,细心的替她将房门带上。
待屋内安静下来,良美人才起身走到床榻边,轻车熟路的从窗户的缝隙中抽出一张纸条,上头只有两个字。
南越。
良美人微微皱眉,心中忖度,一边将纸条放到蜡烛上点燃,又细心的将碎屑收集起来,拿头上的银簪子碾成细细的纸灰,撒到窗外去,随风也便散了,半点痕迹也不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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