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,就是想方设法证明,这个人是我爸爸。”
妈妈手术前,前来探望的人里,就有这个人,只是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。
但是我并没有告诉胡雷,我决定,要帮他一把。
他真是个跟我一样聪明的孩子,本来我决定国庆的时候邀请他跟我们一起回国,可是我临时改变主意了。琉璃要是移情别恋不喜欢我,那岂不是很糟糕?
下午爸爸来接我,当他出现在教室‘门’口的时候,我听见很多尖叫声,包括我的老师。
我在心里切了一声,心想要是把我所有的爸爸叫来站在这里,这些‘花’痴还不昏过去?
爸爸牵着我出‘门’,告诉我一个好消息,今晚家里有客人。
家里好久没有客人了,不管来的是谁,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。
回去的路上我决定跟爸爸来一次男人与男人间的对话,于是我问他:“你跟妈妈闹别扭了吗?”
他摇摇头:“怎么了?”
我实话实说:“以前但凡你出差,妈妈都会提前帮你准备行李,她会写很多便利贴提醒你一切事情,还会带着我们送你去机场。可是上星期你出差,妈妈都没起来为你准备早餐,你走了之后我发现她眼睛红红的,一定是躲在被子里哭过。爸爸你不要骗我,我是小男子汉,你是不是不爱妈妈了?”
他诧异地看我,大约是奇怪我这么小居然会有这样的思维。
“别逃避问题,你得回答我。”
他噗嗤一声笑起来,倒笑得我心里一‘毛’一‘毛’的。印象里三年来他跟妈妈连大声说话的情况也没有,这一次真是怪异里面透着怪异。
他‘摸’了‘摸’我的头说:“没什么,就是我跟妈妈说再要一个孩子,她说怕你们有想法,一言不合就闹别扭了。”
我松了一口气,原来是因为这个,那也不算太糟糕。
“妈妈为什么不要?”
“她说,关键是怕你有想法,怕你觉得……”
我明白了妈妈的想法,说:“不会啊,我永远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啊。”
他握住我的手,认真说:“小爱你知道吗,我们每一个人都很爱你的。”
我点点头,鼻子酸酸的:“我知道。”
回到家,老远就听见妹妹‘奶’声‘奶’气的声音:“叔叔有了婶婶就不要我,我不跟你玩了。”
一抹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视线里,他抱起妹妹举高高,那没出息的家伙很快忘记了刚才的话,大喊:“叔叔再高一点,我最爱叔叔……”
我走过去,恭恭敬敬叫了一声叔叔。
他回过头看见我,打量了几眼说:“嗯,咱们小爱长高了,也长帅了。”
这时候‘花’架下传来纪子姑姑的声音:“快过来吃饭啦。”
我有些忌惮麒麟叔叔,却最喜欢纪子姑姑,于是我小跑过去。
纪子姑姑蹲下身张开双臂欢迎我,我扑在她怀里,觉得她越来越美丽了。
妈妈出‘门’来,看我跟妹妹一个黏着姑姑一个黏着叔叔,无奈地叹口气,问爸爸:“就你惯他们,也不管管。”
爸爸油腔滑调:“我只管你。”
大家嘻嘻哈哈笑起来,妹妹问叔叔:“小婶婶怎么没来?”
叔叔刮了刮她的鼻间,宠溺说:“小婶婶去双廊了,国庆的时候我们一起过去好不好?”
妹妹‘花’痴般问:“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云锦哥哥啦,我是不是就可以嫁给他啦?”
叔叔被她逗得笑起来,问我妈妈:“嫂子,谁教她的?”
妈妈白了爸爸一眼,叔叔就笑:“不错,果然是我宫本家的人,霸气外‘露’。”
吃完饭妈妈和纪子姑姑在‘花’园里散步,爸爸跟叔叔在院子里喝茶,管家拿着电话跑出来,喊我:“小爱小爱,有你的电话。”
我丢了玩具,丢下妹妹,一溜烟跑到管家身边,在‘裤’子上擦擦手,然后小心翼翼接起来:“喂……”
那边传来一个天籁般的声音:“小爱哥哥,国庆你是不是要来双廊看我啊?”
琉璃的声音是全世界最好听的声音,像‘春’风一般融化了我内心的忧郁,我说:“是啊,我们好多人都要来呢,你想要什么礼物?”
她说:“我什么都有,就是想你。对了,我告诉你一个秘密,只告诉你哦。”
我竖起耳朵听,她轻声说:“最近妈妈的客栈里来了一位帅哥,他居然公开追求妈妈哦。”
我吃了一惊:“那你爸爸知道还不气死?”
她哼了一声:“那个坏蛋,就是要气死他,谁让他不来看我和哥哥的。”
我知道她爸爸好久没来看他们兄妹了,我安慰她:“那男人怎么样,你愿意让他当你爸爸吗?”
“我愿意啊,他长得可好看了,比我爸爸还好看,等你来了就知道。”
我们又互诉相思知情,最后恋恋不舍挂了电话。
半夜我起来上厕所,看见爸爸抱着熟睡的妈妈从书房出来,他没有看见我,但是我看到他看妈妈的眼神里全是爱,‘揉’得出水来。
我睡不着,正想着去客房找姑姑,就听见隔壁叔叔房间传来说话声。
我出‘门’到他‘门’口,他的‘门’没锁,于是我清晰看见他握着电话站在‘床’边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:“宝贝,我爱你。”
其实我应该高兴,这一切都是很好很好的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我竟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,我甚至很难过,因为我想起了一个人。
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我一样很想他,妈妈恢复记忆以后,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提过那个名字,但是我知道,她从来没有忘记过。
第二天姑姑送我上学,她开着她那辆几乎全北海道人都知道的小跑车,把我送到学校。
下了车我看见胡雷从一辆劳斯莱斯上下来,一个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下车,帮他背上书包,亲切地跟他挥手。
这个男人,并不是妈妈住院的时候,我见过那一个。
下课我问胡雷那男人是谁,他神秘地说:“这是我妈妈的追求者,是不是很帅?”
“你不是要找你的亲生父亲?”
他撇撇嘴:“谁做我爸爸都是一样的,只要妈妈开心就行。”
眼看就是国庆了,爷爷跟中山爷爷早就去了北美,往年的这时候,妈妈都要带我们回国一趟。
因此我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,回国不止可以去找周爷爷,妈妈还要带我去双廊找踏雪。她爸爸海星叔叔有一次跟妈妈提议,两家要‘弄’娃娃亲。
我偷偷告诉妈妈,我是把踏雪当成最要好的小伙伴,我真正喜欢的,想娶回家做老婆的,是琉璃。
因为要回国,所以妈妈提前到学校帮我请假,送她来的并不是爸爸,而是家里的司机。
他是那个人以前的司机,这么多年一直是妈妈的司机和保镖。
我悄悄问他:“国庆要不要跟我们回国?”
他看了妈妈一眼,像哥哥看妹妹一样,最后只是笑着点点头。
回国那天我跟弟弟简直高兴坏了,唯一美中不足的是,洋介爸爸临时有事要去意大利,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去。
司机张勋推着行李箱走在前面,周爷爷到机场接我们,周爷爷抱着我跟妹妹一顿狂亲,妹妹老大不满意:“你给大爷滚,亲我一脸的口水。”
我们愣了愣哈哈大笑,连难得一笑的张勋也笑了。
回到南郊老宅,妹妹就张着脚丫子大喊:“哇,这个地方又长大了好多。”
周爷爷就笑:“无忧长大了……”
鹦鹉学舌:“无忧,无忧……”
妹妹突然喊:“你给大爷滚,真是讨厌,越来越像你那死鬼老爸。”
大家都沉默,好在妈妈忙着并没有察觉什么,张勋于是赶忙转换话题问:“小姐,我们什么时候去大理?”
妈妈有些恍惚:“后天吧,等洋介回来就去。”
那一晚周爷爷非要我跟妹妹去和他睡,我倒是愿意,妹妹万分不情愿,说什么男‘女’授受不亲。
爷爷没办法了,只好抱着我回了房间,于是我就看见了那个人的照片,就摆在‘床’头柜上。
那一瞬间,一种叫做想念的东西,满满地充斥了我的神经。
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他,他深深地驻扎在我的脑海里,挥之不去。
其实我是希望他当我的爸爸的呀,在他让我叫他爸爸的时候,我就是欢喜的。
睡到半夜被什么声音惊醒,醒过来看到周爷爷抱着那个人的照片蹲在地上呜呜呜哭,像个丢失了心爱之物的孩子。
我也偷偷哭了,却只能装睡。
吃完早饭妈妈带我和妹妹去迪士尼,然后遇到了我们不想遇到的人。
妈妈紧张地把妹妹抱在怀里,张勋早已经护在了我们面前。
那‘女’人冷眼看着我们,最后目光停留在妈妈身上,她撇撇嘴说:“不是说生则同衾死则同‘穴’么,他都不在了,你怎么不去死?”
妹妹张口就骂:“滚你大爷……”
那人伸手要来打妹妹,被张勋抓住,她愤怒道:“你们都是杀人凶手,全都该死。”
就在这时,洋介爸爸天降神兵出现在我们面前。妈妈一看见她就哭了,趴在他肩膀上嘤嘤‘抽’泣着,像个热恋中的少‘女’。
洋介爸爸拍了拍她的肩膀,把妹妹抱在怀里,我赶忙偎过去靠着他,好像这样就天不怕地不怕。
那‘女’人好像很怕洋介爸爸似的,刚才的嚣张全然不见了,心虚着想要走。
洋介爸爸叫住她:“不知道该称呼你兰太太还是向太太,我们家三儿还有两个孩子胆小,但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负。”
我想起来了,这个凶神恶煞的‘女’人,是兰心的母亲。听说兰心死后,她就‘精’神失常。
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,抓起那‘女’人,给我们道歉:“宫本先生,宫本太太,对不起了。她情绪不稳定,还请见谅。”
洋介爸爸挥挥手:“没事,我们走吧。”
走了好大一截,我回过头去,还能看见那‘女’人‘阴’森恐怖的眼神。
好在过了两天我们就飞往大理,去双廊找云锦和琉璃兄妹。
前年妈妈带我们来过一次,那一次我们在洱海划船,洋介爸爸还掉了进去,吓得妈妈差点跟着掉下去。
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,到了琉璃家的客栈里,我才发现骆公子居然也在。
按辈分来,我应该叫他一声阿公,只不过他总说这称呼太老气,于是我也就一直叫他骆公子。
加之我要是叫他阿公,那琉璃就是我阿姨,将来长大了我还怎么娶她?
进了客栈,云锦的妈妈,也就是阑珊阿姨,就叫云锦带着我们几个人出去玩。
我知道大人们有事情要谈,就牵着弟弟和琉璃,跟着云锦出来。
出‘门’琉璃就开始哭,嘴里屋里哇啦说着什么,我听了老半天终于知道,她爸爸和妈妈昨夜吵架,把房间里能砸的不能砸的东西全砸了。
“小爱,上一次有一个漂亮阿姨来找妈妈,她说她是爸爸的‘女’朋友,请妈妈别霸占着爸爸。你说,爸爸是不是要跟妈妈分手?”
云锦买了‘花’环给琉璃戴上,云淡风轻地说:“不会不会,哥哥保证不会。”
琉璃哭的梨‘花’带雨:“你怎么知道不会?”
云锦脸都憋红了,最后说:“因为我看到爸爸把妈妈抱进了客房,然后妈妈骂爸爸是流氓。爸爸说,你是我老婆,我不对你流氓去对谁流氓?”
琉璃停止了哭泣:“然后呢?”
云锦看着漫无边际的洱海:“然后爸爸今早就起‘床’做早点啊,我说要去叫妈妈,他说妈妈昨夜太累了,让我别打扰她。”
兄妹俩呵呵笑起来,我问琉璃:“那天你不是说有一个住在客栈里的人在追求你妈妈吗?”
她越发哭起来:“是啊,原本是这样的,可是爸爸一来,百里叔叔就走了。”
我们在洱海边玩耍了一下午,直到张勋找来,带我们回家吃饭。云锦带着琉劣无忧在前面走,我跟张勋走在后面,他突然停下来,看着烟‘波’浩渺的海面发呆。
‘弄’得我也忧愁起来,问他:“怎么了?”
他‘摸’了‘摸’我的头,问:“你会梦见他吗?”
我没有说话,他说:“昨晚我还梦见他呢,他问我苏三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她开不开心。他说了很多,说以前他们一起去看演唱会,一起出国看球赛,一起什么什么的……他说,要是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,再不会那么折磨她了,一定会好好爱她。你知道他最后说什么吗,他抓着我的手,颤抖着说,再也回不去了。以前我从来不知道,世间最残忍的几个字,竟然就是,再也回不去了……”
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,我抬起头,发现他默默流下泪来。
我也哭了。
我也想那个人,他是我的爸爸。
永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