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自芳笑道:“我也是在娘面前才说的。哪里会在外面漏一个字去的?我是那等不懂事的人么?只是想着若和老三是中意咱们珍珠的,岂不更好?”
孙氏方罢了,道:“只不知道你妹妹是什么主意?”
花自芳道:“这还不容易,妹妹也不是那等小气的人,咱们都是自家人,便直说也无妨。”
到了珍珠屋里,孙氏和花自芳你一言我一语,便把事情说了。
珍珠听完,眨眨眼,再眨眨眼,心里想的却是十万八千里外的事:难怪今天干娘来,和娘两个人鬼鬼祟祟的,原来说的就是这个事。
孙氏与花自芳对视一眼,孙氏道:“我的儿,你也说一句,你是个什么主意?”
珍珠道:“这个……”让她怎么说?说“这一天终于到了”?
若真让她说,她倒真有话说:
既然男方人品不错,不如先让我们相个亲,见一见,这次她绝对会把人家从头看到脚,一点不放过。而后再慢慢相处,培养培养感情,最好能谈个小恋爱。然后才谈婚论嫁。
……
当然,这是不可能的。
她要是这么说,只怕要被人当怪物看吧!
所以,她很淡定地低了头,道:“娘和哥哥说好,那肯定也不差了。娘和哥哥决定就是了。”这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待嫁少女正常的反应吧?
在这个时代,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长兄为父,孙氏和花自芳能来问问她的意见,已经很不错了。况且,那和老三虽没仔细看过,但听着来说是个老实好相处的人,而且是个读书人,运气好的话,以后再进一步得个功名。和家有点家底,不用她下田种地。和太太与和大奶奶,虽然有些小心思,但是谁家婆媳真个亲如母女的,这样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。
盲婚哑嫁,嫁谁不是嫁?随便了。
珍珠知道她很消极,但是真的是没办法。恋爱结婚什么的,在这里都是浮云。只求能碰上一个老实男人,平平安安过一生,也就罢了。
孙氏和花自芳见珍珠应了,心中倒有些不安。心下暗暗想着,珍珠不懂事,只当孝顺就应了。我们可得好生打听打听,不可耽误了我女儿(妹妹)的一生。
这话说完了,孙氏便趁势对花自芳道:“这事儿既如此,咱们再好生打听打听,若这和三真个是好的,再应不迟。咱们家虽穷,却也不能失了骨气。他们家一说,咱们就应了。好像咱们家上赶着似地,也没面子。”
花自芳道:“娘说的很是。”
孙氏又道:“这也罢了,只是你的事是否也该办了?”
花自芳奇道:“我的什么事?”
孙氏道:“你也老大不小了,你难不成要你妹妹赶在你前头办事么?这让人家怎么说她呢?”
花自芳一窒,在喉咙口的要推辞的话说不出来了。
孙氏便道:“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,今儿当着我和你妹妹的面,咱们且把话说开了。你说,你是不是心里有中意的姑娘了?”
花自芳面上一红,握拳一咳,道:“娘,我……”
孙氏看他的样子,便知道了,跺脚道:“你好糊涂,你既有了中意的姑娘,直说就是了,我也好与你提亲去。我是那等苛刻的婆母,还为难了你们不成?也省得耽误了大好时光。若是你早说,我如今只怕连孙子都抱上了。”
珍珠抿嘴笑道:“娘也说得太夸张了。”
孙氏瞪他一眼,道:“你还不说实话?还等我催你么?若只是你自己的事也就罢了,如今还带上你妹妹呢!”
珍珠抿嘴一笑,道:“哥哥也就直说了吧,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让哥哥这样惦记?”
花自芳面上一红,嗫喏了半日,方道:“其实这人你也认识的。”
珍珠奇道:“我也认识?哥哥说的是谁?我认识的女子虽也不少,可多是那贾府里的姐妹们,哥哥并不曾见过,哪里能知道的?”
孙氏听说,越发着急,道:“哎哟,真要急死人么?”
花自芳道:“你可还记得我那回去接你么?”
珍珠越发糊涂了,道:“我在那里这么些年,哥哥接了我那么多回,哪里能记得清楚?哥哥说的是哪一回?花自芳道:“就是那回你病了,要回家养着,我得了信来接你,在二门上,可巧就见着了……” 头低了下去,声音也越发小了。 珍珠细一回想,方才记起那次病了,被王夫人下令挪出去,花自芳来接,虽有人来送,但是在二门上的只有……鸳鸯!
惊愕地转头去看花自芳,只见他面上似悲似喜,恍若带了三分悲苦,又含了七分甜蜜,不由也心下叹息,道:“若是她,倒也配得上哥哥。哥哥真是好眼光。”
鸳鸯姐姐的模样品性是再好不过了,也不奇怪哥哥惦记了那么些年。 孙氏却是不知其中究里,见女儿也赞的人物,定然是好的了,便喜道:“既如此,咱们便赶紧去那里提亲去。” 珍珠哭笑不得,嗔道:“娘也胡涂了不是,鸳鸯姐姐是那里的家生子,哪里能说提亲就提亲呢?”
孙氏笑道:“可不是?我也糊涂了,只道你哥哥开了窍,并不是那等人,便乐糊涂了。不过也是无妨的,那府里老太太是个和善人,你不是托了老太太的福气出来的吗?咱们再求一求老太太,不就好了?” 珍珠叹道:“娘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原故。老太太年纪大了,身边伺候的人最多,头一个倚重的便是鸳鸯姐姐,阖府上下皆知的,老太太离了谁都离不了鸳鸯。上年,大老爷要讨了鸳鸯去,都被骂了一通回来,闹了个没脸。”遂把当年鸳鸯抗婚的事说来。而最重要的是,美人没得到手的贾赦那时赌咒发誓,除非鸳鸯一日不嫁人,不然总有一天会落入他的手里。恶毒的诅咒言犹在耳,珍珠微不可觉地哆嗦了一下。
贾府势大,虽说如今大不如前了,但是却也不是她们这等人物可以惹得起的。 花自芳听了,不觉又气又疼又悲又愧,所气者是为那贾无耻好色,厚颜龌龊。所疼者是为鸳鸯之刚强自爱,不畏强势。所悲者为自己一腔真心付诸流水。又愧自己无势无财,不能救心上人于水火。
一时室内寂静一片,孙氏和珍珠看着花自芳,也只能叹息一阵而已。如此苦恋,难怪花自芳这么多年隐忍不言了。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“ 最新更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