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他的抱怨,她只是顺从地点头。但是父母兄弟都葬在此处,她哪也不想去。
“你略坐坐。”
她把毛巾塞到他手里,便挽起袖子转身进了灶间。
花烈“嗯”了一声,洗完脸,就坐到桌边上。他一手托腮,眯起眼睛看着她的背影。削肩,细腰,肤色白净,虽是一身粗布衣裳的村妇打扮,却别有一番贤淑气质格外吸引他的目光。她的发间插着他送的那支扇骨,那往日里杀人的凶器,没想到如今当成发钗来看竟也是不错的。
他不由地开始想象当她一个人独自生活时,会遇到哪些难处,虽然极少听她提起。花烈问道:
“家里还有米面么?”
“有。”
“过冬的柴火够么?”
“够。”
“上次你说哪个窗户漏雨来着?”
“昨个儿已经修好了。”
说话之间,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切面放到他面前,筷子递到他手里:“你先前说,若遇到难处可以去鸣沙山的山神庙里找人帮忙,我便去了,只是也没见着什么人。可是回来就发现已经有人都给修好了,也不知是谁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花烈一笑,心说那小山神还算靠谱,改日见着还需得好好谢他。
她的话向来很少,静静地坐在身边看着他吃面。比起那些聒噪的小仙女,这简直是个天大的优点。哪怕是有数月未见,她也绝不会絮叨叨说个没完。
然而今天似乎有点例外。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色,犹豫再三才嗫嚅着说道:“……我们要个孩子吧?”
花烈一口面条差点从鼻孔里喷出去,接着便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她吓了一跳,慌忙倒了碗茶递到他手边。
花烈咳了半天,直憋得脸通红,模样狼狈不堪。
凡间女人过日子,可不就是柴米油盐,家里有个男人,膝下有个娃娃。只是对于花烈来说,搞女人虽然可以百无禁忌,但是不能闹出人命这是基本的职业操守。
她显得十分局促,垂下眼睛不敢看他:“……你若觉得不妥,就当我没说罢。”
花烈咳个不住,勉强喝口茶压了压,摆摆手道:“不是,我只是还没想好。”
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:“你家里有夫人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是跟别人有婚约?”
“也没有。”
她皱着眉头,以她的人生阅历,再想象不出一个男人到底还会有什么样奇怪的理由拒绝。
花烈笑道:
“我就是个吃皇粮拿兵饷的,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,怕连累你。”
她咬着嘴唇,低下头不说话。
“万一哪天马革裹尸,你这孤儿寡母的日子可怎么过?带着个拖油瓶也不好再嫁……”
没想到她竟突然上前堵了他的嘴,随即扑进他怀里,紧紧抱着他,声音虽小却十分清晰地说:“你活,我就活;你死,我就跟你一起死。”
心里莫名就是一动。
突然觉得,这玩笑开得可能有点大,但是,是时候许她一个未来了。
“后来呢?”
漪兰君等了半晌也不见下文,便追问道。
花烈这才猛然回过神
“后来,我找遍北漠的每个角落,可是她就像消失了一样,怎么都找不到。但我知道她一定没死,因为扇骨已经不在那里了。”
说着,他从袖中抽出那支断剑,托在扇面上,褪去它身上的幻术,现出半支扇骨的原形:“青云卷雪扇出自重黎之手,昆仑玄铁打造而成,十五支扇骨彼此吸引,是有共鸣的,我知道它就在附近。只是,转眼之间,已经几百年过去了,也不知重逢之时会是什么样的情形。”
漪兰君不禁有些担心。
凡人的寿命至多也不过百年,如今她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了吧。付出之么多,最终却只换来一场空,让人不敢细想:
“……可是,这还有什么意义呢?”
“不知道。”
花烈摇摇头,“但是除了继续找她,我想不出还能做些什么。”
“就算找到了,又能怎样?”
一个柔软而冰冷的声音由洞口传来,两人闻言皆是一惊。
只见白凝雪立在洞口,目光冷冷地,手中正拿着那另一半扇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