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公主重黎在南天门闹了一场便下凡去了,这全天宫的人都知道嘛。
天帝却意味深长地看看她,显然跟她想的并不一样。
花格窗外透过发白的亮光,早起的鸟儿落在窗台上蹦蹦跳跳,隔着豆青色的纱窗依稀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。
白凝雪的事在漪兰君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,竟是搅得一夜未眠。那狐仙虽在此地居住,但蓬莱仙册上并无此人名字,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来历。当年绫音虽与他要好,却也说不清他的出身、师承何处,而且此人性格古怪,功底又深厚,如今竟又跟花烈扯上了关系,细想来确实十分蹊跷。
漪兰君思来想去,觉得还是应该去找花烈细问问才是。心里打定了主意,他坐起身来,将重黎搭在自己身上的一弯臂膀轻轻挪下来,给她盖好被子。
他轻手轻脚地下床,换了衣服,见重黎仍是睡着没有发觉,便悄悄推门出去了。
天色尚早,满天星斗,东方刚有些微微发白。
漪兰君生怕惊动了旁人,直接提身腾空飞到半空,踏着树梢飘身落在卷云斋的院中。卷云斋不大,三间草舍一拢翠竹,花烈只是偶尔落脚,并不在此长住,一切都布置得十分简单。
漪兰君直接上前叩门,却发现门只是虚掩着,他推开门唤了声“花烈”,却无人应他。屋里一切如常,床铺整整齐齐像是一夜未归。难不成他又跑去石河子山找了一宿?
这就真是相当造孽了。
漪兰君拧着眉头关上门刚要走,却听到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:“你找我?”
一抬头,见花烈正坐在草屋房山上,摇着扇子瞧着他。方才来得匆忙,自己竟然完全没注意到:
“你在上面做什么?”
“闹心。……房顶上清净。”
漪兰君不是很懂他的逻辑,但时间紧迫:“走,我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花烈见状也不多问,便随着他往山里去了。
八百里青山连绵起伏,尚沉浸在清晨的暮霭之中。此地离石河子山不远,两人在一处不起眼的山洞前按下云头,漪兰君也不多作解释,开了山门引着他进入洞府之中。
洞里一股湿气带着酒味扑面而来,明显这是个酒窑,而且很久没有来过人了。漪兰君点了墙上的灯火,只见洞里果然码放着几排酒坛。
花烈指着洞口“动物园”三个字:“字不错。”
“……谢谢夸奖。”
花烈抬腿进了洞府,左右看看却是兴趣索然:“原来你的酒都是藏在这里的?不过眼下我真是没那个心情。”
“并没有打算请你喝酒。”
漪兰君将某处的几个酒坛搬开,露出一片墙壁:“这里都是绫音的宝贝,谁若敢乱动,她是会立刻翻脸骂人的。”
“嗯哼。”
花烈有些搞不懂他的用意,皱着眉头说道:“你来找我,她知道么?”
“我要做什么,没必要都得经过她同意吧?”
漪兰君的语气不温不火。
“呃,无意冒犯。”
“无妨。”
漪兰君从墙上取下一张图来,将那发黄变硬的羊皮卷放到桌,轻轻吹去表面的浮尘,图上的字迹清晰地显现出来。
“哇哦。”
花烈一眼便认出这是重黎的手笔,上面的山川河流、战略要塞、地形地貌一目了然,不由笑赞道:“战神就是战神,哪怕变成凡人也是天赋过人啊!”
“仙障不过都是障眼法,并不能改变实际的地形地貌。我也是突然才想起来,这东西大概对你有用。”
“非常有用。”
花烈已经找到图中石河子山的位置,默默记住上面标明的狐仙洞府方位。
“其实,如果你肯把事情讲出来,她大概也会愿意帮你的吧。”
花烈扬扬眉:“你所认识的绫音,跟我认识的重黎,那不是一回事。”
漪兰君不解。
“人当前所处的地位会决定思维方式。若她是个小小的地仙,我的事告诉她也无妨,权当是个故事听听也就罢了;若她是重黎,那就得上纲上线了。虽然我知道她一定会帮我,但说实话……”
他顿了顿,略一犹豫:“我承认我是有些怕她的,要知道,并不是谁都有勇气在她面前坦白做过的事情。就算知道会得到原谅,忏悔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。”
虽然不是很懂他这话,但漪兰君大概也能想象到:当初绫音那张嘴已经算是相当得理不饶人了,至今蓬莱好多仙人都有些怕她,何况现在是豪华增强升级开挂版。
“其实跟你说说,倒也无妨。”
花烈叹了口气,在他面前缓缓展开青云卷雪扇。十五支昆仑玄铁制成的扇骨,尖端皆镶嵌着一根雕琢精美的三棱锥头,只是唯独最末却缺了一支,平时不细看竟然都没有注意到。
“这件事,还要从我在天宫做统领时说起了。”